2012年1月8日星期日

《天與地》終極 – 城市篇

《天與地》優勝的地方是它道出了近年一些人對社會、對制度的不滿,更令人感傷的懷舊起來。

在時代的悲劇之下,沒有人能獨善其身,個人與群體究竟可有幾番自主?大慨不少人都開始質疑過往社會上的主流思想,至少那套讀好書、做好工、搵錢再搵錢、除了工作還是工作的信仰在年輕一代破產了。但除了質疑,我們實質又做到什麼?香港是什麼時候被宿醉者的頹唐與循規者的碌碌填滿?

大部香港人都成了陳冠中《我這一代香港人》中所說那種以考試為目標的生產線,但考試過後就把內容丟了的那種人。香港人很快地學很多東西,轉變也快,過後即丟。我們並不在乎所學所做的究竟是什麼,只按遊戲規則爭取勝利,更善於量化回報。倒模出來的人也就是沒原則性考慮、理想的包袱、歷史壓力,不追求完美或眼界很大很宏偉很長遠的東西。

我們的精明讓我們有太多概念、太多預設、太多追隨、太多所謂的知識、太多傳聞,而捨棄了本來最值得珍惜的耳目直覺和生活細節,結果,哪兒都走到了,好像什麼都做到了,卻都是那麼空洞,那麼亦步亦趨、人云亦云。

做什麼都少了一顆心。對,鼓佬說社會不歡迎好人。若我們不追隨大流,我們便被社會認為愚昧、蝕底、落伍。社會認為出身名校、讀個專業,要麼就醫科、法律、精算,不成,商科也好,為之成功。遊埠就是見識廣博。留學就是學有所成。說得一口流利英語就是高人一等。有靠山就是社交成功。嫁個有錢人就是幾生修到。用個i 嘜i 嘜就是科技達人。談理想就是窩囊廢。談投資就字字真言。有樓就是束縛。無樓就是瀟灑。力有不遞或未曾盡力就是社會不公。

最最最令人忍受不了的就是那些把名牌、潮流物如數家珍的人。你用什麼、吃什麼,他都要知道;他用什麼、吃什麼,他都要你知道,多麼恐怖。這樣還不夠,他還要跟你細數哪個牌子的手袋很棒,哪個牌子的香水他不會用,哪個牌子的巧克力他才吃……

為什麼我們無法捕捉事物最為易逝的表相,並因而無從參透事物的本質?

偶然,遇上半個稍有知覺的前輩,他們會說為什麼只有香港才令人這般工作勞碌,星期六、日也在忙?我慶幸身邊還有有感覺的人,但更多的時候,我想反問他們為什麼沒有在上一個更「容易」的年代就做點事情去改變社會文化?

我們應當有知覺,還是視若無睹、聽而不聞?如果我們是前者,要有如何意志才可以在這樣的敏感中同時忍受生活?或許,《天與地》給了一個答案,或許我們無從選擇,但如果可以在有限度的情況下,在工餘時間,有個想像空間,支持我們喜歡的人和事,想想曾經的理想,便足以保質。

有知覺,是因為仍愛這個地方。若不,至少,在多少年後的身份認同調查裡,一日有「香港人」這個答案,我都會選擇。至少,在多少年以後,我仍會堅持用廣東話,最多是帶輕微普通話音的廣東話,又或是帶濃厚廣東話音的普通話。

我不知道一篇好文章、一本好書、一齣好戲,又或是一部好劇所帶來的化學作用有幾大,更不知道這些火花可以維持多久。或許我們轉眼忘記,或許我們依然對世界上的不公義憤憤不平,卻又缺乏任何直接行動的熱情。但我相信即使世界並不會突然改變,卻會在啟蒙中慢慢前進。

「留守過去的想法 我會否好像這樣生於世上無目的鞭撻……」音樂終於緩緩邁向靜止,卻在完全停止之前,還有幾秒在腦內迴響,彷彿揚塵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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